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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的隱憂
專家稱因為地質災害已經造成很大的破壞,這里的環(huán)境已經不能承受這么多的人類活動
云南省地震局防災研究所所長張建國在災后說,洛澤河流域土地破碎且地形陡峭,“一個輕微的風吹草動都可以讓這個地方發(fā)生滾石、滑坡等地質災害,更何況是地震?”
國土資源部地質災害應急中心常務副主任田廷山也看到了這里地質條件的脆弱,地震發(fā)生后,他對災區(qū)進行了調查,發(fā)現這是一個極易發(fā)生高強度地質災害的地區(qū)。“這個地區(qū)本身地質環(huán)境非常脆弱,歷史上也多次發(fā)生過地質災害,不過往年都是一些單體的(地質災害),沒有引起這么大的重視。這次地震則引起了一些大范圍的、群發(fā)性的地質災害。”
田延山認為,人類活動對這個地區(qū)的影響也很大。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大規(guī)模的森林砍伐、大煉鋼鐵使該地區(qū)生態(tài)環(huán)境從根本上被破壞。最近幾年又因為工程建設加劇,一些道路、交通、水電設施上馬,加上人口劇增和對礦產資源的無序開采,使得這個地區(qū)的地質環(huán)境承受的壓力很大。
田延山坦言,因為地質災害造成了巨大的破壞,這里的環(huán)境容量已不能承受這么多的人類活動。
不抗震的房
云落小學房屋倒塌造成3名學生遇難,外界并不知道,這已經是當地建得最好的房子
除了劉家坪社,幾十公里開外的簸箕寨是另一個災情較為嚴重的村寨。這是一個地處海拔2000多米群山之間的彝族村寨,山路陡峭崎嶇,從角奎鎮(zhèn)發(fā)達村到這里需要坐摩托車顛簸4個多小時。
在“9·7”地震中,簸箕寨22戶村民的房屋倒了一半,這些房屋均由黃泥壘成墻,房頂只有一層茅草,地震時就像“紙房子”一樣不堪一擊。地震過后,黃色的土墻和被熏黑的房梁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無處棲身的村民沉默無助。
村民們在山間的開闊地,用幾把花雨傘和塑料布搭起一個個遮雨棚,稀稀落落散落山間。震后幾天連續(xù)降雨,村民們甚至沒有遮雨的用具,有人只能在樹下蜷縮著度過雨夜。
離簸箕寨有幾公里之遙的云落小學是附近3個村寨孩子們讀小學一年級的地方,在此次地震中,云落小學房屋倒塌,3名學生遇難。網上開始有人質疑校舍安全問題,但外界并不知道的是,云落小學的房子確實是云落寨里建得最好的房子,黃土墻有一尺多厚,房檁房梁也比一般民居要粗。2006年,學校的窗戶還安了玻璃,房頂蓋了瓦片,這都和寨子里的一片茅草屋形成鮮明對比。
2008年汶川地震發(fā)生后,全國各地的校舍都進行了加固,云落小學的校舍加固工程其實也在緩慢推進,但是困難很多,村民們說,資金不夠,建筑材料也得從山下一點一點運上來。
村民們說,他們以前蓋房子,整個寨子的村民都會來幫忙,大家一起出謀劃策如何用最少的錢去蓋好房子,從來沒有聽說過房屋需要加固以抵抗地震的襲擊。這些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說:“吃都吃不飽,哪里還能想那么多?”
他們也不知道地震時應該如何逃生自救,所幸“9·7”地震發(fā)生時,大多數人正在地里干活,才沒被埋在倒塌的屋子底下。
地震發(fā)生當天,云南省地震局局長皇甫崗曾表示,此次地震造成人員傷亡較多,其中一個原因是災區(qū)經濟發(fā)展水平相對較低,一些房屋抗震性能偏弱。
出寨難
對于這些散落大山之間的村寨而言,交通問題會一直橫亙在他們的災后重建之路上
對于這些散落大山之間的村寨而言,交通不便是他們日常生活中必須面對的一個大難題。這個問題,也會一直橫亙在他們的災后重建之路上。
以簸箕寨為例,這里的孩子讀小學一年級必須翻山越嶺去幾公里之外的云落小學,這是一個只有小學一年級的學校,全校只有一名代課教師。
小學一年級的課程結束后,他們就要走更遠的路,去另一個寨子讀二、三年級。到了四年級,他們需要再次轉學,去往發(fā)達村中心小學就讀。年級越高,也就意味著走的路越遠。而從云落寨到發(fā)達村4個小時的山路,往往成為很多孩子的夢魘,很多人因此放棄。
如果說簸箕寨的路還能“晴通雨阻”,那么發(fā)路村的幾個寨子幾乎無路可行。
發(fā)路村位于洛澤河沿岸的大山上,隸屬于洛澤河鎮(zhèn)。兩年前,發(fā)路村通了簡易公路,但苗寨、小沖、上崖、下崖這4個孤獨坐落在山坳中的社沒能連上。村民們說,這些寨子已經存在好幾百年了,他們也已習慣用雙腳丈量大山。一個個自然村落藏在山坳當中,看著距離很近,但真要走起來要費好大的勁。
光禿禿的山上,坡度超過70度,雙腳走出來的小道沒有固定的軌跡卻是與外界唯一取得聯系的道路,或蜿蜒,或筆直。到處充斥著馬糞和碎石,在那里除去人的肩膀,馬是唯一的交通工具。需要買什么東西,村民們都得到山下彝河街趕場,本地人步行上山的時間在兩個小時左右,外地人則需要3個多小時。小件東西用背簍背,大件物品就得用馬馱,再大的東西,又得回歸人力。下崖社的村民杜恩云舉了個例子,去年村里有人買冰箱,100多斤重,就是人背上去的。
閉塞的交通讓本來就落后的村落愈加貧窮。在發(fā)路村,杜恩云算是個“能人”,他在海南的一個石料廠里打工,一天能掙100元錢,這在當地是一個嚇人的數字。但杜恩云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他在地上比劃著試圖寫出“恩”字,卻把上面的“因”寫成了“田”。
杜恩云說,山上沒有學校,孩子們從學前班開始,就需要每天步行到山下的小學上學,一天一個來回,平均走5個小時的山路,山高路險,能堅持上學的孩子實在是不多。
搬還是留
談到災后重建,很多人會問:為什么不搬到山下去,但問題是誰給他們建房,他們靠什么生活
談到災后重建,很多人會問一個問題:為什么不搬到山下去住呢?但簸箕寨社長的疑問是:搬到山下誰給我們房子?就是給了房子,我們怎么生活?“土地都在山上,我們只能守著大山吃飯”。
彝良縣扶貧辦提供的統(tǒng)計資料顯示,整個彝良縣30戶以上自然村貧困數達866個,低收入人口23.28萬人,絕對貧困人口6.2萬人,基本喪失生存條件的農村貧困人口2.66萬人,大量的弱勢群體幫扶難度大。
資料稱,彝良基礎設施建設嚴重滯后,交通脆弱,道路等級不高,路況差,標準低。2007年底只完成4個鄉(xiāng)鎮(zhèn)的通鄉(xiāng)油路建設。水利化程度僅為7%,20萬農村人畜飲水困難。電力電網建設滯后,至今沒有110千伏以上變電站,尤其是農村供電質量差,安全隱患大,全縣尚有79個村民小組9066戶農村家庭未通電。
發(fā)路村的通電時間在20年左右,但電力一直不穩(wěn)定。七八年前,村民實行農網改造,將所有的木電桿換成水泥電線桿。每個村子的男女勞動力集體出動,由于山路陡峭,每根電線桿需要50人合力一起抬,抬兩天時間。“全部抬上來,花了一年時間。”
其實,在此次地震災區(qū),發(fā)路村、簸箕寨和云落寨并不是最窮的地方。洛澤河鎮(zhèn)虎邱村的孩子甚至沒有吃過盒裝方便面。在該村的一個安置點,孩子們把開水倒進方便面,然后直接把未開封的調料包丟進里面,他們不知道調料包要撕開然后倒進去。孩子們說,他們從來沒有吃過方便面,很香很香。
問及今后打算,很多村民都面露難色,答不上來。只有70歲的簸箕寨彝族老人盧振才說:“如果我們有文化,我們走出了大山,我們脫離了貧困,那么我們的后代,也許就不用吃這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