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臺上:
“含冤死去不甘心”
白春榮記得,在廣東省某監獄服刑時,目不識丁的她到處找獄友幫她寫信給各個部門,希望可以平反,可一切信件石沉大海。
不過,讓白春榮自己也覺得幾乎不可思議的事在其服刑期間發生了。在1990年7月31日這天,早上8時,天下起了大雨,她當時覺得活不下去了,便想拼死試一下逃獄。“換了一身便服,撐著一把雨傘,從管教進出的大門頭也不回地往外走。沒想到,就這樣奇跡般地走出了監獄。”
“跑出監獄后,我上了一輛公共汽車,當時沒有錢,我就把雨傘給了司機。”白春榮說,她后來沿著鐵軌來到了火車站,爬上了火車,一直來到了北京討公道。一名工作人員接待了她,在聽到她的遭遇后,勸她趕快回監獄自首,以爭取減刑,出獄后再慢慢為自己“洗冤”。
隨后,白春榮被關進了位于河北的另一所監獄。在里面,一名管教非常同情她的遭遇,表示可以不追究她逃獄的事情,只要她在里面老實待著,還會爭取讓她提前出獄。她后來一共減刑9個月。
對于以上白春榮自述的“逃獄”經歷,羊城晚報記者還未能找到相關渠道核實。
1996年2月8日,白春榮受了七年零三個多月的牢獄之苦后,終于刑滿釋放。
“出獄后曾經回過老家,但是老家的朋友都覺得我是盜竊犯,遠遠便躲著我,我受不了這種冷眼,只好舉家遷到了北京。這些年來,除了辦證件,我根本不敢回老家。”回憶往事時,白春榮不經意間拍了拍自己的雙腿,說這腿甚至已經失去了知覺。她說,這些年來,她為了奔走“洗污”,身體出現不少疾病。
2007年,她患上了乳腺癌,差點失去了生命,而醫生告訴她,犯這病的原因,很大程度是因為她長年的奔波和壓力。上手術臺的那瞬間,白春榮說自己一直想著希望上天還能給她活下去的機會,因為就這樣含冤死去,“很不甘心,很不甘心……”
從1995年至2012年,白春榮提交給法院的再審請求以及提交給檢察機關的抗訴申請,先后五次被書面駁回。
白春榮的兩個女兒雖然都認為母親是被冤枉的,但是覺得平反的機會并不大,都勸她早日放棄,回歸正常的生活。白春榮雖然嘴里答應,卻偷偷地堅持了下來。
重拾尊嚴:
感受到法治的進步
多年后,白春榮終于迎來了轉機。白春榮討清白時留下的都是自己女兒的電話。2012年,她女兒接到了南海法院的電話,后來,法院的函件寄到了她們那里,希望白春榮盡快跟法院工作人員聯系。“法院從來沒有這么著急聯系過我,我當時就覺得事情有轉機了。”白春榮說。
今年3月11日,案件的再審在佛山中院開庭審理。白春榮說,這是繼案件的一審之后,法院對她這個案件的第二次開庭審理,之前包括二審、再審的申請等,法院都是通過書面審查后作出了判決、裁定。
3月11日的庭審持續了約一個小時,法院本著“疑罪從無”的原則,當庭宣判白春榮無罪。這突如其來的驚喜完全讓白春榮不知所措,她說她眼淚一直無法抑制地往下流,然后猛地離開了座位跪在地上,口中不斷重復著一個詞:“謝謝、謝謝……”
“與法院、檢察院打了交道這么多年,我的確是感覺到國家的法治一直都在進步著,我很感謝這一代的法官跟檢察官,他們終于正視了法院曾經犯下的錯誤,終于肯把我當成是一個人看了。”白春榮感嘆說。
這次,白春榮回來是申請國家賠償。對于357萬元的金額,她說是律師幫忙算出來的。“我們家現在在經營牛仔褲的批發,其實生活還不錯的,國家賠償方面合理就行,我更在意是如何幫我恢復名譽。我想讓老家的人都知道,我是做生意的,我不是‘盜竊犯’。另外,我還想這個案件以前的公檢法的辦案人員,能夠出來給我說一聲‘對不起’。”白春榮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