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日報網(wǎng)環(huán)球在線消息:9月14日,77歲的意大利傳奇記者兼作家奧里亞娜·法拉奇因病在家鄉(xiāng)意大利佛羅倫薩市區(qū)去世。盡管對她各界褒貶各異,但無可否認,她的獨特性格造就的傳奇永不再有。
對今天很多年輕讀者來說,奧瑞雅娜·法拉奇是個很不熟悉的名字。但是,在20世紀六七十年代,這個名字卻與許多世界領(lǐng)袖人物聯(lián)系在一起,并因此受人仰慕。
出生在意大利佛羅倫薩的法拉奇是20世紀勇敢地向政治和權(quán)力挑戰(zhàn)的最有激情和力量的聲音之一。她的充滿道德和個性化的寫作為20世紀的新聞采訪與寫作創(chuàng)下了獨特且難以復制的風格。她激勵了世界各地的幾代新聞記者,更是許多女記者的榜樣和偶像。
獨一無二的采訪技巧和職業(yè)勇氣
盡管寫過幾部小說和回憶錄,但法拉奇仍是以一個不妥協(xié)的政治采訪者聞名于世的。一個美國記者形容她為“一個沒有哪個世界領(lǐng)袖人物會對她說‘不’的記者”。她為歐洲一流的報紙雜志獨家專訪了當時世界政治的幾乎所有權(quán)力者:包括當時的美國國務卿基辛格,威利·勃朗特,巴基斯坦已故總理布托,還有中國當時的領(lǐng)導人鄧小平。她無數(shù)次踏入對于女性而言是禁地的地方進行采訪,包括采訪伊朗前宗教領(lǐng)袖霍梅尼。
在采訪每一位政治領(lǐng)袖時,她從不為其權(quán)威所懾。相反,她以尖銳犀利的問題,甚至有時顯得無禮的問題讓對方無法逃避,不得不做出回答。她處處挑戰(zhàn)政治權(quán)威。在采訪伊朗宗教領(lǐng)袖霍梅尼時,她拒絕戴面紗,而當戴面紗成為允許她采訪的條件時,她戴著面紗走進霍梅尼的辦公室,然后當著霍梅尼的面掀去面紗。
法拉奇的勇氣和道德從來都贏得贊賞。但同時她的采訪技巧卻引來很大爭議.她經(jīng)常刺激她的采訪對象吐露真言。越戰(zhàn)中,她采訪當時的美國國務卿基辛格。采訪開始,法拉奇就挑戰(zhàn)基辛格:我們來談談戰(zhàn)爭吧。你不是一個和平主義者。你是嗎?
正是這次采訪逼得基辛格承認越戰(zhàn)是一場無意義的戰(zhàn)爭,并把自己比作一個“孤獨地騎在馬上引領(lǐng)著一隊馬車的牛仔”。一生與媒體打交道、經(jīng)驗老道的基辛格惟一失手,就是在法拉奇手里。基辛格后來回憶說,這次采訪是他一生中與媒體有過的獨一無二的災難性談話。
《紐約時報》一位書評專欄作家稱法拉奇的采訪技巧是“小說家的心理透視與一個機靈孩子的粗魯無禮的產(chǎn)物。”
而《紐約客》的作家對法拉奇的采訪技巧有一番最好的總結(jié):法拉奇的采訪手法是故意的讓人不安。她接觸每一位采訪對象都以精心研究的刺激挑戰(zhàn)對方。同時她善于使用歐洲存在主義理念,經(jīng)常以關(guān)于死亡、上帝、同情等話題讓采訪對象放下警戒。這一切展示了她在新聞采訪這一行當?shù)某褐腔邸.斎唬鸀橐粋€嬌小漂亮的女性也多少有幫助。長長的中分的直發(fā),抑郁的藍灰色眼睛,長期煙熏的沙啞嗓音,以及說英語時的一口可愛的意大利口音,這一切讓法拉奇給人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
越戰(zhàn)期間,有時她會在攝影作品上出現(xiàn)。疲憊,頭頂鋼盔,帆布背包上有她手寫的留言:如果出事,請將我的遺體交給意大利大使。這些照片中,她就像一個孩子一樣單薄和弱小。1968年,在墨西哥城采訪學生示威游行時她三處中彈。警察把傷員包圍在一幢居民樓上,學生們的第一沖動是保護她。一個男孩子把自己的毛衣給她來遮擋水管滴到她臉上的水滴。她弱小的身材與外貌經(jīng)常讓人對她的勇敢和尖銳感到意外。
對于把她的采訪比作調(diào)查審問的說法,法拉奇給予否認。她認為自己僅僅是問了一些其他記者沒有勇氣問的問題。其他記者追求的是客觀,而她追求的是“正確”和“誠實”。
她承認自己不能夠,也從未做到過對所見所聞僅僅作一個冷酷的記錄者。她說,“在我每一段記者職業(yè)經(jīng)歷里,我都留下我的心和靈魂。我對所見所聞的參與是個人的,對于這些事件我必須采取立場。”她對《時代》周刊記者Jordan Bonfante說,“每一個采訪都是我自己的一個肖像畫,是我的想法、氣質(zhì)和耐性的混合物。所有這些導致了那些問題的提出。”
批評她的采訪風格的人指責她“不僅想做一個出色的采訪人,更想做一個救世天使。”法拉奇回應說,在記錄這些事件時,她不僅僅是一個記者,也是歷史學家。
寫的所有書都有死亡主題
法拉奇的記者生涯始于少年時代。1950年她開始為當?shù)貓蠹堊魈丶s通訊員。從1967年開始,她成為戰(zhàn)地記者。先是在越南,后來是印巴之戰(zhàn)、中東戰(zhàn)爭,以及墨西哥學生運動等等。很多年里,她都擔任著名的政治雜志《L'Europeo》的特派通訊員,并為其他知名報紙和雜志撰稿。
《一個真正的人》是法拉奇寫作生涯的開始。盡管法拉奇稱這本書是一部小說,但它講述的卻是帕納古利斯38年短暫一生的真實故事。
1967年,希臘抵抗運動領(lǐng)袖帕納古利斯試圖暗殺希臘軍政府的獨裁者喬治奧斯·帕帕多普洛斯。由于暗殺計劃暴露,帕納古利斯被捕入獄,受盡酷刑但拒絕投降,幾次三番越獄未遂后,被施以更殘酷的折磨。直到1973年他才因軍政府對政治犯的一次大赦而獲釋出獄。出獄后兩天,法拉奇采訪了他,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這次采訪導致了一段曠世戀情。
1976年,帕納古利斯在一次意外的車禍中喪生,帶給法拉奇巨大的悲痛。他死后幾個月,法拉奇開始寫書。1979年,《一個真正的人》出版。
好萊塢多次試圖把關(guān)于帕納古利斯的《一個真正的人》改編成電影。法拉奇拒絕了。
接下來的幾年里,法拉奇寫了另外兩部關(guān)于越戰(zhàn)和反對墮胎的書。
法拉奇表示自己寫書從來都是為了講有意義的故事,而不是為了錢。“我永遠不會為錢寫作。”她坦承自己的寫作動機是強烈的情感,心理上的、政治上甚或知識上的強烈情感,而不是任何別的。她說,“比如關(guān)于越戰(zhàn)的書,對我來講,它其實不是關(guān)于越戰(zhàn)的,而是關(guān)于戰(zhàn)爭本身(我一直感興趣戰(zhàn)爭的無意義、愚蠢和殘酷);關(guān)于墮胎的書《給一個未出生的孩子的信》是源于我自己失去的一個孩子。而《一個真正的人》的寫作是源于我的伴侶的去世以及他所帶來的悲痛。但是,人們應該注意到,我所有的書都有一個死亡主題。我主要的三本書都是講死亡或是涉及到死亡,我對死亡的痛恨,我對死亡的抗爭。惟有自由是其中另外的元素。而真正推動我寫作的是我對死亡主題的擺脫不了的情結(jié)。”
晚年定居紐約的法拉奇一度在公眾視線中消失。她專心閉門寫作,法拉奇自稱是一個工作狂。每天早晨起來開始工作,直至下午六七點鐘。中間不吃不喝不休息。惟一的活動是大量抽煙。一天要抽掉50根。她既不見任何人,也不接電話,不去任何社交場合。沒有星期天,沒有節(jié)假日,沒有圣誕節(jié),沒有新年。她說,因為她寫作得很慢,不這樣用功,她覺得內(nèi)疚。
法拉奇不喜歡書評作者,稱書評家是“失敗的作家,結(jié)果惟有艷羨和嫉妒作家”。在她看來,用一篇小小的文章對一個作家花了幾年心血創(chuàng)作的作品評頭論足是不公平的。她認為真正的評論家應該是讀者。
她并不關(guān)心評論家如何評論她的作品。甚至不關(guān)心人們?nèi)绾卧u論她。“一個作家需要時間來檢驗他的價值。生活中的成功對作家來講毫無價值,那僅僅是時髦、宣傳和知名度。一個真正的作家生前身后都應該只是個作家。其作品也應該是超越語言界限的,是全球性的,超越時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