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日報網站環球在線消息:2008年8月8日晚,當李寧在全球40億電視觀眾面前天人合一地點燃北京奧運會主火炬塔的時候,在現場的黃啟均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繃了4個月的神經倏然松弛。這個持多重身份的神秘人物對這一刻期盼已久。他是北京奧組委圣火傳遞技術保障部門的負責人,從春末的希臘到盛夏的北京,如履薄冰地伺候祥云火炬穿越了境外21個城市,行程9.7萬多公里;他是2萬多名北京奧運火炬手中的一員,不過跑了一棒,卻被公認為是負擔最重的火炬手;他又是一名年紀最長的圣火護衛,和最頭牌的火炬專家。
l 多種身份的神秘人物:最熟悉圣火三種載體的人
黃啟均以兩個截然不同的身份出現在北京奧運火炬接力的內部手冊上:北京奧組委技術顧問和圣火護衛。
北京奧運圣火征程萬里,從3月底在希臘上路,到今晚圣火點燃一刻,一直伴隨著它的人屈指可數。黃啟均可能是他們中最低調的人。也難怪,他不僅極少在觀眾如潮的傳遞日被看到與團隊其他成員同時出現,而且像所有圣火護衛一樣,直至今日,外界對他幾乎一無所知。
與一些已成為“全民偶像”的護衛相比,黃啟均過于瘦小精干的外表,也使他的工作內容顯得更加神秘。
但當圣火在鳥巢主火炬塔點燃的那一刻,一切神秘都在這個中年人的淚水中煙消云散。“我一下子就放松下來了,累,但是又激動,”他在接受中國日報的獨家專訪時說:“我的任務完成了。”
沒有人比他更熟悉北京奧運圣火的三種載體——祥云火炬、圣火盆和火種燈。沒有人對這些載體肩負著比他更大的責任,沒有人更有權利在點火儀式結束后喜極而泣,盡情宣泄成功的興奮。
請記住黃啟均,北京奧運祥云火炬的制造者,圣火盆、火種燈的設計者、制造者,和直到主火炬塔被點燃前,圣火安全的重要負責人。
l 作為頭號火炬專家:最揪心的是開幕式的點火
最初領命時,黃啟均最不擔心的就是開幕式上的點火儀式。但直到上月末開始親身參與開幕式點火方案的驗證工作時,他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北京奧運開幕式,幾十億雙眼睛共同關注,點火的方案必須萬無一失。作為火炬保障的技術負責人,黃啟均必須對點火方案了然于胸,了解其每一步的詳細設計,進而評估火炬能否滿足該方案的要求。
但當看到點火儀式方案時,黃啟均大吃一驚。最后一棒火炬手的點火方法相當特殊,技術難度非常之大。他意識到,主創人員在設計點火方式的時候,似乎沒有怎么考慮到鳥巢上空復雜的作業環境。當然,方案是不能變了。黃和他的團隊迎難而上,細查北京的天氣,根據場館的不同風向,模擬這么大一個建筑在不同氣候條件下的最大風速。根據幾百次的試驗分析,黃的技術組對火炬又再次進行了技術改造。
直到本月初的某晚,黃啟均還在做試驗。在又一次改進過火炬燃燒系統后,團隊的3個人跑到院子里,拿著火炬打賭誰能用隨便什么方式搞滅它。結果誰都搞不滅。輪到黃啟均的時候,他用打棒球的方式以最快的速度把火炬自下而上地一甩。由于用力過大,慣性使整個火炬的芯脫離而去,“嗚”地在空中畫了一條火的弧線,躍過一條馬路,跨過一個院子,劃過一臺車,砸在另一條路中間,就像一團火球蹦出來,重重落在地上。
火還是沒有滅。
盡管彩排了多次,火炬都沒在空中滅過,黃啟均還是心有余悸,畢竟這場儀式太重要了,也太隆重了,而且按他的話講,點火方法也“太恐怖了一點”:7棒火炬手在場館里面傳遞結束之后,一條懸吊把主火炬手吊起來,升到場館的頂部,繞著鳥巢飛轉一圈,然后點燃長10米左右的鳥巢主火引線。
對觀眾來說,開幕式的點火儀式是一場難以忘懷的視覺盛宴。但只有黃啟均知道,這背后的風險有多大。“你想,幾十米的高空風有多大?!下面三級風,上面就有六級風,況且鳥巢的風很復雜。而且它沒有預案,就只有一個人吊著,必須保證萬無一失!”他在開幕式前夜憂心忡忡地告訴中國日報記者。
黃啟均為最后一棒火炬手的火炬特別多灌了7克燃料。據他估算,主火炬手在鳥巢上空轉一圈要4分50秒左右。雖然祥云火炬在一般情況下可以燃燒15分鐘,但由于開幕式的需要,火苗被調高到了40厘米。用他的話說就是:“多一點燃料,保險系數就高一點。”
除此之外,這個45歲的男人能做的,就只剩下拭目以待了。
l 作為境外傳遞負擔最重的圣火護衛:最具挑戰的是圣火的安全
挑戰一:勞心更勝于勞累
黃啟均在火炬境外傳遞團隊中屬圣火護衛編制,食宿均和圣火護衛在一起。但他的日程跟包括圣火護衛們在內的絕大多數團隊成員都不同。奧運圣火號專機每到全新的一站,這位堂堂企業老總的第一反應,就是趕快下飛機去裝火炬。往往在這個工作完成后,就是清晨五六點鐘了。黃啟均永遠只有打個盹的時間,因為天一亮,他就必須趕去慶典現場裝圣火盆。
33天下來,同行的記者都知道護跑隊里有個專門護火使者,終日難尋影蹤。境外火炬傳遞,“其實我是真正的‘火炬手’,只要我在的站,火炬都一根一根地過我的手”,黃啟均肯定地說:“我負責每天裝火炬,一下飛機就找保證火種燈的油,然后裝火炬、圣火盆,再在圣火盆點燃的那一刻負責圣火盆的開關,慶典儀式結束后再把它裝好箱,送上車,轉場。這就是我和雷濤(北京奧組委火炬接力中心綜合保障處處長)每天一起干的活兒。”
在境外傳遞開始前,黃啟均及其團隊為確保萬無一失,對祥云做了7000多次試驗。最終,祥云火炬在傳遞全程的滅火率創造了0.5%的記錄,小于黃啟均與奧組委簽約保證的1%,也遠小于歷屆奧運會傳遞期間火炬的滅火率。
北京奧運圣火的境外傳遞艱苦卓絕:33天21個城市,沒有四季,沒有時差,沒有休息。一路走完,每一名團隊成員都很疲憊不堪。但對于黃啟均來講,累心才是最大的難題。專機抵達圣彼得堡后,他發現團隊向俄方提供的技術要求圖文并茂,十分詳細,但由于雙方對一些技術指標的理解不一樣,致使俄方提供的氣瓶和配件材料都不能適用于圣火盆。時間緊迫,亟需解決。因為不會俄語,黃啟均抓來一名志愿者翻譯,又遍地找司機,找齊人馬之后,一行人立即趕赴郊區,找減壓閥、氣瓶和各種材料,雖然最終按時完成了火炬的安裝測試,但黃啟均還是直冒冷汗:萬一沒有找到……
幸而吉人天相,2008年8月8日后,所有的“萬一”都將成為永久的回憶。
挑戰二:靠人不如靠己
說到此,黃啟均也是一肚子的故事。
“我們提前兩天到達希臘,準備3月24日的取火儀式。抵達當晚,我們就到奧林匹亞學院去教希臘方安裝火炬,用幻燈片、配英文翻譯跟他們講解,他們都說可以,也試裝了。誰知希方可能因為是每4年就主持一次奧運火炬傳遞,對裝火炬這樣的事情不太重視,一個勁地“OK,OK”,“沒問題,沒問題”。我們很放不下心來,于是就在次日晚上,自己重新調試了第一棒火炬手的火炬。
“到點火儀式當天早晨,我給了希方一根我們調好的火炬,并和他們約定,在現場必須就用我們這一根火炬,絕對不能用他們自己裝的,因為我不能完全保證他們裝的火炬沒有問題。同時,我自己又用報紙包了一根備用火炬,夾在腋下。誰知還沒等我進場,這根備用的就被當地的便衣沒收了。這時距點火還有一段時間。我就影子一樣跟住他,不離左右地纏他把火炬還給我。可惜我們在場的沒人懂希臘語,講英語那些便衣也聽不懂。后來,終于見到一個懂希臘語的華人,他幫我跟那位便衣理論了半天,對方還是說‘我不管’,就是不允許我帶著它進去,還說我們不需要備用的,你就放在我這里,點完火后你到我這里拿回去。我說,那你寫個收條給我啊?!那人依舊死活不給,最后還是點完火后,我才從他那里把火炬取回。”
“點火儀式結束后,我又一路狂追圣火運行團隊,追了好幾個小時。不追不行呀,因為希臘方沒有給火炬加錫箔。錫箔為什么重要呢?火炬燃料本身氣化速度很快,容易結冰,堵塞燃氣管道。因為燃料是液態的燃氣,氣化的時候會迅速吸熱。越燃燒,就越吸熱。為了讓燃燒速度和氣化速度同步,我們設計了一條回熱管,再用錫箔把氣罐纏住,讓它不斷氣化,然后再加溫,這樣來保證出氣速度的均勻。”
“追上以后,我發現希方就用一輛貨車拉著所有的裝備,包括600根他們都裝好了的火炬。我一看,一根都沒有包上錫箔,根本就少了這道程序。沒辦法,這時候已經晚上了,必須要保證天亮以后的傳遞。我當時就一個人。我說你們就把車交給我吧,鑰匙給我,車門打開。”
“我一個人爬進尾箱,翻箱倒柜地一根一根把火炬拆開,加錫箔,再重新裝起來,弄了一個通宵。”
挑戰三:遭遇暗算和伏擊
一提起在美國的遭遇,黃啟均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這是從開始就令人手足無措的一站。傳遞日當天,我們出發就晚了,傳遞路程又短,所以我必須馬上趕到現場,把圣火盆裝好。因為提前一天去裝圣火盆,美方不讓我裝,說那東西裝好以后,不保證第二天還能正常。而傳遞當天我提前去裝的時候,又趕上封路,不讓我們去,所以我們只能跟著大團隊走,到了十二點去裝圣火盆。”
目標——慶典儀式舉辦地,舊金山的赫爾曼廣場。
在境外傳遞經過的全部21個城市,這是唯一未達成目標的一站。
“前面帶路的小車,離我們大概30米遠,已經快到目的地了。誰知道它拐過一個彎,一下子拐大了,我們的車又是大車,一下子被拉開了距離。車隊速度一慢,一個藏獨分子突然沖出警戒線,對著車猛吼。吼完后,這人看到車的速度不會對他自己的生命有威脅,就大字形地躺到地上。”
“隨后,沖出的人越來越多,都躺在地上,上千藏獨分子把我們的車圍了個遍。我想完啦,圣火盆怎么裝?我不是擔心被人打的問題。我想,相信美國警方會來解困。結果,大家都來看熱鬧了。有人爬車,有人打車,砸車,扔水袋,混亂了。當時我就覺得慘了,因為過了三四分鐘,警方都沒來,這壓力就大了。你說圣火盆裝不了,慶典儀式怎么點啊?……離我們100米左右就是一排二三十輛摩托車,旁邊都有警察,我就不明白他們為什么不過來。”
車窗的玻璃被迅速砸碎,黃啟均頻頻拍照留證,但最終被車上的美方安保人員以勿激怒暴力分子的理由制止。于是,他和雷濤等幾人被困車上,度過了畢生難忘的一個小時。其間,圣火團隊一名叫亞當的澳大利亞專家對黃啟均和雷濤建議說,你們兩個是中國人,我們三個是外國面孔的,他們可能會先找你們砸。我們三個在前面,你們兩個在后面,先在廁所里避一避吧。
雷濤回答道:我死也不會死在廁所里面。就是為奧運獻身,我也要光明磊落一點。
一個小時后,美國警方的救援車輛終于沖開示威人群,將車上諸人搶出。赫爾曼廣場的儀式取消了,慶典被臨時轉往機場,但圣火盆沒有被點燃。黃啟均回憶道:“在美國就是覺得很不可思議,很憤怒,也很擔心,因為不能完成任務。”
l 作為最辛苦的護火人:最艱難但也最讓他有成就感的是火炬本身
九運會以來,黃啟均和他的華帝團隊接連制造了城運會、農運會、大運會和十運會的火炬。他說,這和他從九運后就形成的火炬情結是分不開的。“因為華帝是做燃氣具的,火炬是我們跟體育最巧妙的結合。而火炬又是一種圖騰,一種象征。這是非常振奮人心的合作。”
于是到2003年非典時,黃啟均就開始接觸北京奧組委,表達了參與奧運會火炬制作的愿望。今日,他的火炬夢圓,他自己也于5月7日在廣州作為火炬手參與了傳遞。但汶川地震后,這個愛火炬的人坐不住了。黃啟均和他公司的另兩名火炬手拍賣了心愛的火炬,捐給了災區人民。華帝也在5月14日就出動200人,拉了200臺灶具,和一車面、大米、雞蛋,趕赴災區,搭建了40個帳篷,燒水、煮粥供災民吃喝。
“奧運是參與,更是奉獻,”黃啟均平靜地說。隨著奧運會的開幕,他的任務也將告一段落。“火將軍”也有休息的時候,但休息是為了更好的工作。“殘奧會的火炬也是我的活,但現在還有幾天,我總算可以放松放松,看看比賽了。”
(中國日報記者胡亦南 編輯:信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