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日報網(wǎng)站環(huán)球在線消息:假如你只剩一只眼睛能動,你該如何活下去?
電影《潛水鐘與蝴蝶》就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在2008年1月第65屆金球獎頒獎儀式上,它超越備受關(guān)注的《色·戒》,獲得了最佳外語片獎。《潛水鐘與蝴蝶》既沒有宏大的場面,也沒有眩人的特效,卻用一個真實的故事征服了觀眾。
影片主人公的原型名叫讓·多米尼克·鮑比,曾是法國最著名時尚雜志《ELLE》的總編輯。在法國時尚圈一向如魚得水的鮑比,卻突然全身癱瘓,四肢逐漸萎縮,右眼被醫(yī)生用針線縫合,只剩下左眼能和外界溝通。
躺在病床上的鮑比,開始重新審視人生:他曾是一個不負(fù)責(zé)任的丈夫和父親,為情人拋棄了妻子和三個孩子;他可能還是個好色鬼,唯一能活動的左眼還努力朝美女醫(yī)生的胸口張望……
在朋友的幫助下,鮑比靠著眨動左眼,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描述他的內(nèi)心世界。他用一年多的時間寫下回憶錄,取名為《潛水鐘與蝴蝶》——病床上的他就像是被沉入深海的潛水鐘,被壓迫得幾乎窒息,但他的心靈卻如同輕盈的蝴蝶一樣,四處飛翔。
人生的輪回早已注定
鮑比的人生,就在一個下午,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是一個平凡的日子,鮑比和往常一樣,在新女伴黑色的發(fā)絲間醒來。下班后,他準(zhǔn)時來到前妻的住處,接他們的兒子共度周末。就在此時,鮑比突然中風(fēng)昏倒,不省人事。
當(dāng)鮑比再次醒來,距離他昏迷已經(jīng)是第20天了。他奇跡般地活了下來,但只能靠著眨左眼皮與外界對話。就在鮑比患病后,這種病癥才剛剛被英國醫(yī)生命名為“閉鎖癥候群”。
鮑比的生命從此被切成了兩段。
人在脆弱時會變得異常敏銳,也在脆弱時才會發(fā)現(xiàn)生命的美好。鮑比此時突然體會到老父親的無助;他想用雙手去觸摸他的孩子,讓他們知道自己是多么的疼愛他們;他想念曾經(jīng)擁有的一切……
他回憶道:“最后一次去看我爸爸的時候,我?guī)退瘟撕印D钦檬俏野l(fā)病前的一個星期……那次探望,是我最后一次和爸爸親口說再見。從那以后,我沒有辦法離開貝爾克(醫(yī)院)這個‘度假勝地’;而爸爸92歲以后,腿也不聽使喚,下不了樓梯,只能待在公寓里。我們兩人以各自的方式處在閉鎖狀態(tài)中,我在我的身體中,而他在他的三樓公寓里。有時候,他會打電話給我,他用搖顫的手握著聽筒,我聽見他顫抖而溫?zé)岬穆曇魝鞯轿叶稀:鸵粋€明知道什么話也沒辦法回答的兒子打電話,不是件容易的事。他還把我小時候在海邊高爾夫球場拍的照片寄給我。剛開始我不明白什么意思,直到某天,有人突然翻到了照片背面,見到爸爸當(dāng)年工整的字跡:靠海的貝爾克,1963年4月。”(貝爾克,就是鮑比此時所住的醫(yī)院地址。)
原來,人生的輪回早已注定。
在繭中枯竭
從鮮花掌聲到乏人問津,鮑比也頭一次認(rèn)清了時尚圈的世態(tài)炎涼。他寫道:“大都市是一只有一百張嘴、一千只耳朵的怪物,一無所知,卻無所不說。”
鮑比的朋友告訴他,在時尚圈經(jīng)常聚會的巴黎小花咖啡廳,很多人都在議論他,說他成了植物人,成了一棵沒有感覺的“蔬菜”。
這些流言蜚語傷害了鮑比的自尊心,就如同一只為生存而奔跑的羚羊,卻抵擋不住上空虎視眈眈盤旋的禿鷹,“他們也許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訃告,就等著我這棵‘蔬菜’過了保鮮期。”
于是,憤怒的鮑比回?fù)袅耍o每個人都“寫”了信,證明自己還活著,還有思想。鮑比的信在法國時尚圈引發(fā)了騷動,幾乎所有人都回信了。鮑比甚至發(fā)現(xiàn)很多原來并不熟悉或是被他忽略的人,反而給了他最深切的關(guān)懷。
“每一封我都仔仔細(xì)細(xì)地讀。有人提到人生的意義,有人提到生命無不充滿奧秘……有意思的是,反而是一些和我交情不深的人,喜歡探討生命本質(zhì)的問題。我以前是瞎了還是聾了,一定要在悲慘境遇里,才能正確認(rèn)識別人的光輝?”
鮑比甚至想:“在宇宙中,是否有一把鑰匙可以解開我的潛水鐘?有沒有一列沒有終點的地鐵?哪一種強勢貨幣可以讓我買回自由和健康?”
可是,渺茫的希望未曾實現(xiàn),他很快奔向了絕望的終點。鮑比的右眼失去了功能,被縫死;他的右耳失去聽力;身為美食家的他,失去了吃的能力,只能依靠胃管攝食,“要是能把不斷流進嘴巴里的口水順利咽下去,我就會是全世界最快樂的人。”
自始至終,鮑比都在“準(zhǔn)植物人”的狀態(tài)下掙扎。1997年3月9日,就在法文版的自傳《潛水鐘與蝴蝶》即將出版的前兩天,鮑比去世了。他終究沒能走出這場夢境,而在繭中枯竭。
善待生命
雖然鮑比的故事打動了很多人,卻只有一位美國人敢于把他拍成獨樹一幟的電影。
他就是朱利安·施納貝爾,一個隨便一幅涂鴉就可以賣到200萬美金以上的著名畫家。當(dāng)制片人拿著《潛水鐘與蝴蝶》的劇本找上門時,施納貝爾的第二部電影《夜幕降臨前》剛剛斬獲威尼斯電影節(jié)評委會大獎。
讀過劇本后,施納貝爾立刻被吸引住了。他想起了自己住在紐約的一個朋友,同樣癱瘓在床,動彈不得。每天他會讓護士給他念書,而在他過世之前聽的最后一本書就是《潛水鐘與蝴蝶》。
施納貝爾本人對鮑比的故事也有著很深的感受,他覺得故事中所體現(xiàn)的父子關(guān)系正是他目前經(jīng)歷的事情。那時他正在為父親操心,因為母親去世,失去照料的父親非常害怕死亡。施納貝爾希望能拍一個電影,減輕父親對死亡的恐懼感。
施納貝爾把拍攝地定在法國,鮑比生活過的地方,實景拍攝。他來到鮑比度過人生最后14個月的貝爾克醫(yī)院119病房。施納貝爾說,只有到鮑比生活過的地方親自體驗,才能對鮑比的情感有更深的理解。
在影片中,鮑比的回憶細(xì)膩感人,他與不同女人的愛情游戲,和孩子們的天倫之樂,以及生命終點的懺悔感悟,深深打動了觀眾。
一段生命的最后,能剩下些什么?在靠近死亡的邊緣,鮑比用僅有的一只眼睛、以寬廣的包容心擁抱世界,期待自由再次降臨。
鮑比把人生意義的叩問永遠(yuǎn)留在了世間:珍惜你已經(jīng)擁有的一切,善待每一個為尊嚴(yán)而活著的人。(來源:《環(huán)球人物》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