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毅夫歸來
“我回來了!”6月22日,著黑色西裝,戴金邊眼鏡,標志性地微笑,略帶臺灣東北部口音的普通話。林毅夫神采奕奕地出現在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北大國際(BiMBA)400多名校友面前,聲音洪亮。
6月10日,林毅夫圓滿完成世界銀行(微博)4年任期載譽歸國,重新執教朗潤園。
當天,“朗潤校友大講堂暨校友歡迎林老師載譽歸國會”在北大英杰交流中心陽光廳舉行。這是林毅夫回國后的第一次公開亮相,也是北大國家發展研究院和北大國際的校友以特有的聽課方式歡迎中國經濟研究中心、北大國際(BiMBA)創始人林毅夫歸來。
從臺灣到大陸到美國,從北京到華盛頓再回到北京,林毅夫剛剛走完人生一個甲子。
世界銀行行長佐利克評價說,“Justin(林毅夫的英文名)出色地完成了歷史賦予他的使命。”
其時,林毅夫已經以他不可復制的傳奇經歷書寫著自己的新結構人生:從金門渡水到大陸,從北京遠赴芝加哥師從舒爾茨,從創建中國經濟研究中心到成立國家發展研究院,從CCER到世界銀行,從世行回歸朗潤園,從比較優勢到新結構經濟學,從深耕中國經濟到扶貧發展中國家。從94年起樂觀看多中國經濟持續增長30年,到08年起冷靜研判國際危機遠未結束。他以知識分子特有的家國天下情懷,以嬰兒之眼透過現象看本質,屢屢讓衛星變成行星。
經濟學是可以結構的,人生亦然。作為世行成立65年來首位來自發展中國家的首席經濟學家,林毅夫的人生結構也正如他的專業所探究的,發揮了自己的比較優勢,創造性并最大極致地運用了自己的要素稟賦。
學界將他的理論稱之為 “林比較”,與吳敬璉的“吳市場”,厲以寧的“厲股份”,周其仁的“周產權”并稱。
無論是18年前,學有所成后滿懷報國理想創建中國經濟研究中心,還是今天完成世行任務回國任教。無論身份如何轉變,林毅夫作為傳統知識分子的理想和追求始終沒變:經世濟民,家國情懷。
筆者作為北大第11屆財經獎學金班學員,第一作者同時是北大國際第12屆EMBA學員,有幸聆聽受教于林老師。親身體會到,林毅夫不僅是一位學貫中西的經濟學家,更是一個擁有博大胸懷、宏大歷史觀的知識分子;一個有著獨特人格魅力,仁愛精神,善聚天下英才的英雄。
師者林毅夫
林老師,是北大老師和學子們對林毅夫的稱謂。相較林院長、林行長、林主席、林教授、林代表、林委員,他本人更喜歡這個稱謂。
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
1994年到2008年,他持續14年在三尺講臺為北大學子講述真實的中國和經濟世界,此謂授業。
出版《中國的奇跡:發展戰略與經濟改革》,把李嘉圖的古典經濟學比較優勢理論創造性運用于中國經濟的發展,提出超越凱恩斯主義,帶回世行四年“畢業論文”新結構經濟學,他系統化理論化向世界解密中國奇跡,解剖中國模式,此謂解惑。
2008年到2012年,他赴任世行,走訪60 多個國家,以“人饑己饑、人溺己溺”的仁愛精神,身體力行求解發展中國家貧窮落后的難題。他屢屢向學生和社會精英傳遞“士不可以不弘毅”,中華民族的復興不僅是經濟的復興更是文化的復興,此謂傳道。
6月22日下午,當林毅夫走進北大英杰交流中心陽光大廳,北大國際(BiMBA)400多名校友全體起立鼓掌,場面感人至深。林毅夫登臺演講時,先深情地看了一下整個大廳里的同學們,帶著鄉音對大家說,“我回來了。”
“我回來了”,既承載了四年前他去世行就任時對朗潤園許下的承諾,更濃縮了他經世濟民、復興中華的家國情懷和對北大師生的深厚情誼。
在北大任教期間,每周五晚7點,北大理教117教室總是人滿為患,包括清華、人大、北理工等外校學生甚至北大的保安都會如約來聽林老師的《中國經濟專題》。包括中國經濟發展的機遇與挑戰、李約瑟之謎與中國的興衰、新古典經濟學的反思與總結等一共12講的這門選修課是很多北大學子周末最期待的精神食糧。2008年,林老師赴任世行前,他加班加點將講義出版出書,在書的前言中,他寫道:“今年6月起,我將在華盛頓擔任世界銀行新職,這項任命最讓我感到遺憾的是未來4年不能再于每周五晚7點講授此課,和眾多朝氣蓬勃的同學們進行思想的交流。”
其實,在世行工作的這4年,林老師每年都會找機會回到北大,回到朗潤園,和老師們同學們交流關于國際危機和中國經濟的最新觀點。每年5月,作為北大國際最具特色的美國游學項目,院長楊壯教授也會想法設法帶北大國際EMBA畢業班學員去世行參觀,和林老師交流。
6月22日,楊壯感慨地告訴記者,每次北大國際EMBA學員到世行,無論多忙,林老師總會想方設法安排時間和同學們見面,和同學們分享他最新的思想和觀點。
今年5月中旬,他在帶領北大國際E10學員出訪美國前,下午給林老師發郵件,預約5月24日下午的時間,林老師當晚回了郵件,希望調到5月21日。
每次演講,每次發言,林毅夫總能透過紛繁復雜的國際國內形勢,看清問題的本質和趨勢。他自稱這是以“嬰兒之眼看待世界”。事實上,這和他早期在北大、尤其是芝加哥大學受到到的系統訓練至關重要。林毅夫的導師、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舒爾茨教授特別重視觀察真實世界,繼而找尋背后道理。20 世紀下半葉經濟學領域的所有重大進展,幾乎都與芝加哥學派有關,這里出產了9 位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被公認為“經濟學的麥加”
然而,最令學生們難忘的不是林毅夫對國際國內經濟問題的精準研判,而是他的家國情懷。
四年前的5月28日,在北大國家發展研究院2008屆學生畢業典禮上,林毅夫說,今天,我們從這里出發,讓我們以110年來北大學子以及5000年來中國知識分子以天下為己任的普世關懷作為人生的追求,只要民族尚未復興,我們責任就未完成。只要天下還有貧窮的人,就是我們自己的貧窮,只要天下還有苦難的人,就是我們自己的苦難。這是我們北大人的胸懷,也是我們北大人莊嚴的承諾。說完這番話,他提著兩個手提箱,徑直奔赴首都國際機場,赴任世行。
時隔四年,6月24日,林毅夫再度向北大國家發展研究院2012屆畢業生寄語時,依然豪情壯志。
“很多人都在說中國經濟有太多的困難、危險和問題,但正是因為有困難、有危險、有問題,才需要我們去努力,去實事求是地研究,發現問題的本質,找到解決的方法,這才是我們的價值和使命所在。大國崛起、民族復興一直是我們中國人的夢想,幾代人為之拋頭顱灑熱血,但夢想仍停留于夢想。只有到我們這一代,夢想才真正有機會就要變成現實,也許實現夢想還需要一代人甚至兩代人的時間,但這對我們來說已經是何其幸運!讓我們攜手為實現中國民族的偉大復興而共同努力!”
當他說完這番話,臺下1200多名北大學子熱血澎湃,掌聲經久不息。
誰說80后、90后的學生自私,沒有社會責任感?林毅夫以他的言傳身教,給80后、90后的未來精英們樹立了以天下為己任的人生目標。
林毅夫一直強調,中華民族的復興,不僅僅是經濟水平的提高和生活的改善,同時,也應該是文化的復興。中華文化的復興最重要的內涵,就是把中國幾千年來代代傳承的“人饑己饑、人溺己溺”這一以仁為核心的價值不斷地發揚光大。
林毅夫的吶喊沒有白費。北大國際EMBA2006級校友發起的“北大國際(BiMBA)白內障復明慈善光明行”活動從2006年開始,深入四川甘孜、新疆阿爾泰、甘肅甘南、內蒙古科爾沁草原扎賚特旗、四川涼山、云南江川、青海果洛,已經幫助了近千名貧困的白內障患者恢復了光明。如今,在北大,在朗潤園,公益慈善已經深入到每個師生的言行中。
領導者林毅夫
1994年8月,作為第一個留學歸國的經濟學博士,42歲的林毅夫與易綱、海聞、張維迎等青年經濟學者一并創建了今天深刻影響著中國改革和中國經濟的中國經濟研究中心(CCER)。林毅夫任主任一直到2008年。
此后,周其仁、巫和懋、胡大源、盧鋒、姚洋、李玲、宋國青、汪丁丁、楊壯、陳平、平新喬、黃益平(微博)、薛兆豐等一批從海外留學的經濟學家、管理學家受到林毅夫的召喚相繼加盟,進入到北大東北角一個叫朗潤園的四合院里。
朗潤園,這個昔時的皇家園林曾是道光年間恭親王奕的賜園。朗潤的來歷,源自于《大唐三藏圣教序》,“松風水月,未何足比其清華;仙露明珠,詎能方其斯朗潤”。”明朗潤澤,當得起這個詞的,如今則是國家發展研究院的“海龜”學者們。他們以開闊的國際視野、植根中國經濟的實證研究、與國際社會的廣泛交流使得朗潤園日益成為公眾和國際社會觀察中國經濟的窗口。也被媒體譽為學術界的“少林寺(微博)”。
最初的幾個創建者,易綱如今是中國人民銀行副行長、國家外匯管理局局長;海聞是北大副校長,張維迎后來主導了影響深遠的北大教改,并創辦光華管理學院擔任院長。
朗潤園內高手云集,“藏龍臥虎”,一群“東成西就”的學者,每人對中國問題和世界經濟都有自己的獨立判斷和看法,大多數學者都個性十足,如何在這個園子里管好這群“高手”,難度之大可想而知。而林毅夫仿佛悟到了真諦,他像一個太極高手,以四面撥千斤之勁,巧妙借力,充分挖掘了每個高手的力量。
他總是面帶微笑,溫文爾雅,謙和低調。而他謙和的背后是一顆無比強大的心,一個兼容并包的博大胸懷。
林老師的辦公室在朗潤園302室,位于朗潤園的最西北,朗潤園最美的兩棵玉蘭樹栽種在辦公室前面。這間大約15平米的辦公室,是朗潤園最大的一間辦公室。其他的院領導和教授的辦公室均只有6-8平米。
2008年赴任世行后,周其仁繼任CCER主任。出于對林老師的尊敬,他的這間辦公室空了4年,成為公共辦公區,用于北大國際新生的面試和案例討論。
朗潤園的這兩位掌門人非常有意思,林毅夫屬龍,周其仁屬虎,長林毅夫2歲。龍從云,虎從風,都是強者。中國人常說“龍虎斗”,而在朗潤園里,周、林都關注學術研究,關注實證調研,做人做事都低調內斂,文章學問都勇猛精進,他們在學問上和而不同的默契與和諧已然成為知識分子唱和的典范。
林毅夫給園子里的教授們創造了極為寬松的學術研究氛圍,并且調動資源幫助他人開展研究。在這里,有研究土地問題、電信改革的周其仁,有研究博弈論和公司金融的巫和懋,有研究公共醫療改革的李玲,有研究宏觀經濟預測的宋國青,有研究糧食問題和宏觀經濟的盧鋒,有研究中國與世界經濟比較的姚洋,有研究統計和企業家競爭戰略的胡大源,有研究領導力的楊壯。
在北大國家發展研究院副院長胡大源看來,林毅夫是一個難得的好領導,很多教授夢寐以求的教授治院在朗潤園得以實現。1996年,胡大源從美國肯塔基大學博士畢業應聘中國經濟研究中心,一直工作至今。
“從1996年到2012年,16年能和林老師成為同事,這是我一生當中難得的機會。”6月22日的校友活動上,胡大源面對400多位校友感慨。
而在北大國家發展研究院副院長盧鋒眼里,林老師創設的每周一次的教授午餐會,每個教授暢所欲言,碰撞思想,是一次難得的思想盛宴。
現任北大國家發展研究院副院長、中國經濟研究中心主任姚洋表示,林老師有一種非常好的學術精神,能夠接受別人的批評,這是一個學者最重要的東西。
在不少國家發展研究院老師的眼里,林毅夫每次都面帶微笑,溫文爾雅,給人的感覺非常儒雅和藹。“他也從不訓人。”
從兩個場景可以管窺林老師的風格:6月15日,每年一屆的嚴復經濟學紀念講座如期在北大國家發展研究院舉行,美國威斯康星大學的斯蒂文。杜爾勞夫教授在臺上主講。林毅夫靜靜地坐在下面當聽眾,時不時地記下些筆記。將近兩個小時的講座,他一直在臺下認真地聽著,講座完畢,他也向杜爾勞夫教授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兩天后,北大國家發展研究院開了一場新結構經濟學的學術研討會,這是學院特有的歡迎林老師的儀式。主題報告結束后,林毅夫與同事們就像以前一樣,展開了激烈的討論。同事們提出的問題很尖銳,林毅夫一一認真回答,還進行了辯論。幾番激烈的討論,老師們仍意猶未盡。原定兩個小時的學術報告會,進行了四個多小時才結束。
今天,媒體和公眾再度關注林毅夫源于他卸任世行首席經濟學家。而這個位置過去60多年一直為歐美發達國家的經濟學家所壟斷。
世行為何選擇林毅夫大家都已經很清楚,在世行的4年,林毅夫如何領導他的250人的來自世界各國的經濟學家團隊,他的領導是否受到了認可?
林毅夫所主管的部門有250位學者,其中80 多位是高級經濟學家。這些學者來自世界100多個國家,作為首席經濟學家,林毅夫個人絕對不代表任何一個特定國家的自身利益,他最重要之使命,就是帶領世行經濟學家一起站在全球的視角,就發展中國家最迫切的經濟問題,探尋解決問題的途徑。
在朗潤園的管理經驗和對中國傳統文化的諳熟顯然幫助了林毅夫。
和而不同,見解可以獨立,但立場絕不分立。
就在他2008年6月上任之后,世界經濟經歷了一系列的風云突變。石油危機、糧食危機,特別是2008年爆發的席卷全球的國際金融危機,讓林毅夫備受考驗。
但正如佐利克當初所預見的,一位非世行常規背景的人,一定會帶來打破常規理念的景象。在全球糧食與石油危機爆發時,當時雷曼兄弟還沒有破產。許多經濟學家認為危機很快會過去的時候,林毅夫第一個提出疑問和擔憂,提出西方工業國危機將起伏不斷。
2008年9月,雷曼兄弟破產,當時的世行對這場金融危機也展開了討論。這一次,林毅夫再次提出了與許多經濟學家不同的看法。有些人認為這只是一個短暫的危機,一般是三個季度,最長七個季度。而林毅夫則指出它的影響會非常深遠,危機的冬天還沒有到來。
今年5月下旬,世行歡送林毅夫的會上,諸多經濟學家向林毅夫集體表達敬意。世行的同事如此評價:這位來自發展中國家的領頭人,在世界舞臺上,以特有的人格魅力,打造了一個世行各抒己見、完美的經濟學家團隊。
學生林毅夫
“4年前我參加完北大的畢業典禮,馬上到世界銀行就職。當時,我的心情很像一個在農村長大的高中生,考上了大學,可以到北京上海這樣的大城市讀書了。現在4年過去了,總要交一份畢業論文。我提出的‘新結構經濟學’,就是這4年的畢業論文。”
林毅夫說,世行4年他更像是重新讀了一次大學。這個“大學”他主要做了兩件事。一是應對全球突如其來的金融經濟危機,判斷其性質、原因、走向,為世行和其他發展中國家的政策制定提供參考、依據;二是推動發展經濟學的反思,提出新結構經濟學。
離開世行前,林毅夫助手發博客說,林的觀點和理論在世行盡管不是主流,但是他的堅持使得新結構經濟學受到一流經濟學家的關注和討論。
在林毅夫看來,國際金融危機的爆發提供了反思現有發展經濟學理論的機會。一個新的理論出來,一定會面臨一些質疑。經過努力,新結構經濟學已得到許多發展中國家的學界和政策研究界的認同,根據新結構經濟學所制定的發展政策的試點已經在一些發展中國家初見成效,這個理論框架也越來越引起了發展經濟學界的重視。
林毅夫坦承,自己是一個幸運的人。中國30多年改革開放,經濟的發展給了他“站在世界經濟學界頂峰”的機會,世行的工作積累了經驗和認識,為他未來的學術發展厚植了基礎。
去過林老師辦公室的人都知道,這里有一副《曹全碑》的局部拓片書法。
《曹全碑》是中國歷史上最負盛名的隸書碑刻之一,后人的評價是“秀美飛動,不束縛,不馳驟,洵神品也”。端正而不拘謹,深刻卻不呆板,這就是“秀美飛動”的內涵。探微索隱,從細節處也可以看出林毅夫學術風格,無論是對中國經濟的樂觀解讀、對中國農業問題的實證研究,對國際金融危機形勢的研判,還是新結構經濟學的系統提出。既有豐沛的學術淵源,也有扎根基層緊接地氣的實證探索。
秀美飛動的背后遠非一日之功,如今,林毅夫聲動朝野。國際聲望的背后則是他30多年來一以貫之的殫精竭慮于真實世界的經濟學。
對于林毅夫“大學”學習成果,黃益平在接受央視《經濟半小時》記者采訪時表示,林教授站得更高了,看的也更遠了,以前林教授研究更多的是關于中國經濟的發展,而現在他能用更高的眼光來看待這一問題,在世行的工作經歷對他來說應該是一個非常大的推進。
北大國際院長楊壯觀察認為,在去年和今年,他明顯感覺到林老師的國際視角、國際格局,以及對國際問題的分析,分析問題過程中,把中國問題和國際問題有機結合在一起,有了明顯的提高。而林老師的分析力度也給他和所有學員留下深刻印象。
回國不久,他繼續樂觀看多中國經濟還能繼續保持8%左右的增速發展20年,他以中美的經濟發展作比,認為照這個勢頭下去,到2030年時,中國人均收入將能達到美國的50%,中國GDP將達到美國的2倍,占全世界的25%,世界500強企業中國也將占有100席-150席。這番話再度引起了近期學界的大規模討論。有經濟學家甚至認為他又在放衛星。
面對學界的質疑,林毅夫表示尊重,但他解釋說,很多學者的研究都是根據過去的經驗,而他更主張不用過去的眼光和理論看待今天的問題。而應該用“嬰兒之眼看待問題”。
在楊壯教授看來,林老師對中國經濟的樂觀絕不是盲目愛國,而是基于對真實中國經濟發展和比較優勢的理性分析。
知識分子林毅夫
把自己歸入鴉片戰爭以來第六代知識分子的林毅夫到今天為止,所做的一切都沒有超出中國傳統知識分子的家國情懷。
其實,從創建中國經濟研究中心到成立國家發展研究院,我們從名字就能看出林毅夫的理想和抱負。從為中國經濟的改革發展研究探討,到為國家發展提供跨學科、多專業的學術平臺。
這位學貫中西的知識分子對歷史細節的經濟學有如下解讀。“中國從春秋戰國時期開始,就已經有相當活躍的勞動力市場。例如,春秋時期就有許多像孔子、孟子、蘇秦、張儀之類的士人周游列國,相當于今天的高級白領人員出國尋找就業機會。幫助齊桓公稱霸的管仲在其《管子牧民篇》寫到“國多財則遠者來,地辟舉則民留處。”
如果承認一個人的學術思想是有自我傳承的,那么就能解釋林毅夫對中國經濟的預判是在歷史的情境之上的解析。只不過,在地球村的格局中,他的所作所為所思所悟,他的演講文章能夠傳播得更遠,激發的振動也更大。無論是共鳴還是反證,你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認真而堅毅的讀書人。
士不可以不弘毅,在他的身上,書生意氣和經世致用的情懷相得益彰,這也是周其仁、巫和懋、盧鋒、姚洋、胡大源、楊壯、李玲等朗潤園學者的共識。面對高速發展的中國,面對風云激蕩、危機并存的時代、這是誕生偉大思想和理論的時代,是經濟學家的機遇。
濟世情懷,家國天下。這些傳統知識分子精神品格的內蘊就這樣感召一代代的學人。當年蘇軾曾說,“天下之患,最不可為者,名為治平無事,而其實有不測之憂。”
1979年,祖籍漳州的林毅夫回到祖國大陸的時候,兒子嗷嗷待哺,女兒尚在妻子陳云英腹中。妻子在煎熬中度日,終于成就現代王寶釧守寒窯的傳奇。如今,陳云英是我國知名特殊教育專家。
陳云英眼里的丈夫“沉穩、冷靜,善于思考。”一家人現在最大的愿望是能夠回臺灣探親。她們的腦海里裝著一幅設想多時的回鄉線路圖:北京―漳州―泉州―廈門―金門―宜蘭―臺北―北京。父母去世的時候,林毅夫卻不能回家,只能遙拜祭奠。子欲養而親不待,忠孝不能兩全。這,已然成為他心中最大的哀痛。
光鮮的背后,誰能解他心中黯然?
這個身材并不高大的人,氣場相當強大。在林毅夫的胸中,必有一個非常龐大的歷史觀,一個人如果太現實,走不出自己,走不出未來。只有站在大歷史的高度,洞察了趨勢和約束,才敢于大破大立,大開大合,才能最終走出歷史三峽。
(廖衛華 特約撰稿 張小紅)
- 環球 E-weekly
- 特稿 world N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