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是非洲獨立50年來走上復興道路,取得建設成就蔚為壯觀的一年。非洲的國際地位獲得極大提升,希冀在國際舞臺上擴大影響和有所作為的國家,紛紛與非洲國家聯合舉行高層峰會、協調外交立場、磋商發展大計、商討經貿合作。非洲國家的立場因而特別受到重視。非洲為了捍衛自己的國家利益,敢于向發達國家明確表達不同意見。非洲在兩次非歐峰會上拒簽于己不利的《經濟伙伴協議》,充分表現了非洲的自信、自強。南非作為非洲異軍突起的新興經濟體,其表現更為突出,南非在對美外交中,也敢于堅持自己的原則,敢于對美持強硬立場(如在津巴布韋、伊朗、敘利亞等問題上)。對美國在伊拉克武器核查問題和朝鮮核問題上采取的單邊主義和雙重標準做法(美允許以色列開發和擁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南非也直言不諱地表達了自己的看法。
非洲國家在國際金融危機、安理會改革、氣候變化等全球性問題上努力用一個聲音說話,顯示了集體力量。非洲國家并肩戰斗、集體亮相國際舞臺。2010年舉行的“法非首腦會議”、“非洲-歐盟峰會”、“阿拉伯-非洲首腦會議”、“上海世博會”等國際會議和活動,非洲國家都一如既往以群體性的姿態踴躍參加,顯示非洲的團結和實力,給主辦方和國際社會留下深刻印象。
2010年非洲經濟形勢總體好轉。根據多個國際金融機構發布的世界經濟形勢報告來看,撒哈拉以南地區非洲國家2010年總體經濟增幅將達到5%。隨著世界經濟的復蘇,中國行將實施“十二五”規劃,南非作為非洲經濟發展的帶頭羊正式加入“金磚國家”組織,2011年非洲經濟增長率有望達到5.5%,形勢更為樂觀,非洲國家經濟增幅將有可能一躍激增至本世紀初期的高位。在未來10年內,非洲在基礎設施、制造業、農業、能源等領域都有巨大的投資需求,據世界銀行的數據,撒哈拉以南非洲的國家每年需要930億美元的資金用于改善電網、公路、鐵路和下水道,但目前這些國家只能滿足其一半都不到。而中國產業競爭力不斷提高,金融體系健全,具備了進一步擴大對非投資的條件。中國政府鼓勵和支持中國企業參與非洲國家的基礎設施建設,并為此不斷加大對非融資力度。2010年至2012年,中國計劃向非洲提供100億美元優惠性質貸款。美國、歐盟等發達國家和其他新興經濟體為了獲取本國國家利益,也會向非洲礦業、基礎設施、電訊等領域投資,這都有助于非洲未來經濟發展和整體復興。
但是,非洲在實現復興的前進道路上一直面臨著眾多挑戰。例如,非洲社會久已存在的民族、宗教問題,始終沒有得到很好的解決。從當前情況看,盡管與上世紀90年代初相比,非洲安全形勢趨于好轉,但它仍是世界上最不穩定的大陸之一。
首先,非洲民主體制建立后,并沒有由此帶來和平與穩定。而總統選舉前后,往往成為社會矛盾激化的高發期。自2009年以來,非洲多個國家的總統大選不符合西方的選舉標準,甚至發生軍事政變,科特迪瓦在2010年11月末大選后,兩位總統候選人分別被獨立選舉委員會和憲法委員會宣布為“當選”總統,媒體戲稱科特迪瓦這只老母雞生了個雙黃蛋。他們背后又分別有軍隊和反政府武裝的支持,科局勢一下子變得復雜起來。之后緊張形勢一直沒有消除。非洲學者在網上提出這樣的問題:“民主在非洲進步了嗎?”,擔憂科特迪瓦局勢給“非洲悲觀主義者”提供了“非洲沒有能力接受民主的額外證據”。確實,有網友明確回答:答案大家都清楚,這就是“沒有”,即使存在自由、透明的選舉,百分比也太低了。而2011年中非、剛果(金)、津巴布韋等17國將舉行總統大選,相關國內已出現緊張氣氛,屆時會發生何種情況?人們正拭目以待。
其次,很多非洲國家盡管戰爭結束,卻沒有真正恢復和平,很多因素交互影響,使得形勢更為復雜。尼日利亞的尼日爾三角洲解放運動、塞內加爾分裂組織“卡薩芒斯民主力量運動”、中非北部叛亂分子的反政府活動隨時都有可能爆發。烏干達的“圣靈抵抗軍”一直活躍在烏北部,并在蘇丹、中非共和國、民主剛果建立了基地。民主剛果東部地區幾支反政府武裝10多年來一直沒有停止活動。阿爾及利亞的馬格里布伊斯蘭基地組織、毛里塔尼亞薩拉菲宣講團,馬里、尼日爾北方圖阿雷格叛亂活動都或多或少拉了國家經濟發展的后腿。這些問題的存在,削弱了有關國家政府的執政能力。
眼下,最令人關注的問題是蘇丹南部公投問題。根據2005年1月蘇丹各方達成的《全面和平協議》,蘇丹南部地區將于2011年1月9日舉行公投,以決定該地區是否從蘇丹分離。從那時以來,美國執意要蘇丹政府兌現協定,特別是在南方舉行公投決定該地區未來地位。美國預設的公投目標是“2011年后在蘇丹實現和平,或以有序方式建立兩個有能力獨立生存、和平相處的國家”。美國為“建立兩個有能力獨立生存、和平相處的國家”己做了十分周到的準備,甚至為未來的新國家提供財政援助和派遣顧問都考慮到了。而國際社會都不希望蘇丹再爆發內戰,要求“蘇丹南方公投透明、公正地舉行”,并“反映蘇丹人民的意愿和選擇,維護蘇丹及地區的和平穩定”。巴希爾總統則強調 “維護國家統一的必要性”。他表示,相信蘇丹南方大多數選民將在公投中作出支持國家統一的選擇,“取代統一的任何方式都不會讓我們滿意,因為我們相信只有統一才能阻止我們國家的分裂和滅亡。我們之所以耐心地進行對話和談判,就是不希望出現我們的國土分裂和我們的同胞兄弟告別的結局”。就在公投行將舉行之前,西方國家加緊對蘇丹施壓:奧巴馬表示,美國與蘇丹關系的未來取決于一次成功的公投;歐盟拒絕巴希爾出席第三屆非歐峰會;一些西方控制的國際人權組織在當地的外圍機構要求塞內加爾的司法機關逮捕巴希爾,如果他出席在達喀爾舉行的第三屆世界黑人藝術節的話,將他交給國際刑事法庭。同時美國向蘇丹伸出“胡蘿卜”,宣稱:如果蘇丹政府確保南部地區公投如期舉行、并尊重公投結果,美國最快可在2011年7月將蘇丹從“支持國際恐怖主義國家的名單”上刪除。鑒于國際社會的態度和蘇丹南方“獨立意愿強烈”,巴希爾又表示,只要蘇丹南部地區屆時以自由、公正的方式舉行公投,那么蘇丹政府就將尊重南方人民的選擇。因此,分析人士普遍認為,蘇南方脫離蘇丹已是大勢所趨。問題是,一旦蘇南方通過公投取得獨立成為現實,蘇丹達爾富爾地區會否仿而效之?這個案例會否刺激非洲其他地區抱有同樣非分之念的“英雄好漢”, 從而產生“骨牌效應” ,導致非洲“巴爾干化”?這些問題非常值得非洲人民及其領導人深思。
再其次,發達國家力圖對發展中國家,尤其對非洲國家保持優勢地位的意圖,不利非洲的未來發展。它們表面聲稱愿意幫助非洲發展,內心深處卻惟恐非洲實現復興擺脫它們的掌控。它們一廂情愿地妄圖獨霸10億人的非洲大市場。前不久,就在2010年11月,德國的大資本家宣稱:“我們不能把非洲拱手讓給中國人”。總之,它們仍在想方設法控制非洲國家,以前往往利用非洲國家在融資、制造技術、管理經驗、國家安全等方面有求于它們,逼迫非洲就范。但隨著非洲政治上的成熟、經濟上的發展,這些老招數已不太靈光,西方國家正在設計新的“招數”,而且非常冠冕堂皇,處于弱勢地位的非洲國家很難反對。
西方國家運用司法管轄權審判非洲國家領導人的做法,要求非洲國家予以密切關注,善于應對。近幾年來,西方國家通過國際法庭或本國法院通緝乍得前總統哈布雷和蘇丹現總統巴希爾,非洲國家進行了頑強的抵制。一旦這條防線被突破,有了非洲領導人被審判的案例,今后整個非洲都將在西方的掌控之下,成為西方變相的殖民地。西方可以站在道義和道德的制高點上,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制造罪名逮捕和審判非洲國家領導人。為達此目的,西方國家的司法機構一直不厭其煩和不遺余力地同非洲國家糾纏。
過去西方國家司法機構以酷刑罪、危害人類罪、政治迫害罪、戰爭罪、種族滅絕罪立案起訴非洲國家領導人,現在又采用更能觸動人們神經的名義來整非洲國家領導人,這就是“良政”、“反腐敗”。2010年11月,法國最高法院接受國際非政府組織“透明國際”和相關國家異見人士的告訴后,巴黎檢察院對數位非洲國家元首獲取“不義之財”進行調查。媒體稱,這是法國對某些非洲領導人態度的一個轉折點。法國只要將所謂的調查結果公之于眾,不管情況是否屬實,很可能都會在相關國家國內掀起軒然大波,造成對國家穩定的沖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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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舍驕 中國前駐剛果(金)大使、外交筆會副秘書長 編輯:諶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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